沧州师范学院学报 第36卷第1期 2020年3月
阿西莫夫科幻小说中的后人类身体书写
刘晓华
沧州师范学院 文学院
摘 要:美国科幻大师艾萨克·阿西莫夫在他的科幻经典中描写了一些与传统人类身体迥然不同的后人类。这些后人类身体对家庭、社会与环境都产生了重大影响。基因筛选、人工培养、400年的超长寿命、双性同体,这些都削弱了家庭的功能,淡化了家庭成员间的情感与责任,并最终瓦解了家庭存在的根基。超长的寿命还带来了整个社会人际关系的隔绝,合作意识、竞争意识的缺乏以及更新换代的缓慢,使社会陷入稳定、僵化的状态中,最终导致社会文明的衰落。阿西莫夫小说中人与环境的关系有两种,一种是传统人类中心主义环境观的继续发展,另一种是后人类身体与万物融为一体的生态中心主义。
关键词:艾萨克·阿西莫夫; 科幻小说; 后人类
作者简介:刘晓华(1979-),女,河北定兴人,沧州师范学院文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基金项目:2019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美国后人类科幻小说身体书写研究”,编号:19YJC752017。
Post-human Body Writing in Asimov's Science Fiction
LIU Xiao-hua
College of Liberal Arts, Cangzhou Normal University
Abstract:American science fiction master Isaac Asimov describes some post-humans who are quite different from the traditional human body in his classics of science fiction.The post-human body exerts great influence on family,society and the environment.Genetic screening,artificial cultivation,400 years of super-long life and androgyny weaken family functions and dilute the emotions and responsibilities among family members,which eventually undermines the foundation of family existence.Extra-long life expectancy also leads to the isolation of interpersonal relationships in the entire society.Lacking cooperative awareness and competitive awareness along with slow generation replacement make the society stable yet rigid,leading to the decline of social civilization in the end.There are two kinds of relationships between man and the environment in Asimov's Novels.One is the continuous development of the traditional anthropocentric environmental concept,and the other is the eco-centrism of the integration of post-human body with all things.
Keyword:Isaac Asimov; science fiction; post-human
艾萨克·阿西莫夫(Isaac Asimov)是美国著名的科幻作家,他的小说中写到了一些后人类。《裸阳》(The Naked Sun)、《曙光中的机器人》(The Robots of Dawm)、《机器人与帝国》(Robots and Empire)等小说中所描写的太空族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后人类,他们是地球人的后裔,生活在外太空,自视与地球人完全不同,极力否认与地球的关系。太空族的身体不再是传统人类的原生肉身,而是经过基因改造和科技修补、具有400多年寿命的后人类。“太空族或许喜欢夸耀自己的绝佳健康状况,以及延长到三四百年的倍增寿命,可是他们并非和老化现象完全绝缘。比方说,如今嘉蒂雅的一根大腿骨是接在钛与硅酮打造的人工髋臼上。她的左手拇指也完全是人工的,不过必须借助超音波才勉强看得出来。就连她的某些神经都重新接过。……如今,她的身体若以三维影像来呈现——天然的肉身投影成灰色,人工修补的部分则用红色——那么只要站远一点,你便会看到一个粉红色的躯体,至少在她想象中如此。”[1](P6-7)任何与她一样已经活了200多年的太空族都经历过这些改装和修补,几乎没有例外。阿西莫夫在《基地边缘》(Foundation's Edge)和《基地与地球》(Foundation and Earth)中还描写了一种独特的后人类,他们拥有能够和环境进行感应与融合的身体。这些后人类具有和传统人类不同的身体,而新的身体特点又带来了新的生活模式,对家庭、社会和环境产生了重大影响。
一、后人类身体与家庭
在前生命科技时代,人们只知道一种生育方式,那就是基于人类身体特点的自然生殖,而家庭就是为这种生育方式提供保障的一种结构。美国著名社会学家W.古德说过:“有史以来,人们就在探讨家庭关系的含义,它对每个人来说,都充满了感情色彩。哲学家和社会分析家指出,社会是许多家庭相互联系所形成的一种结构。无论是旅游者,还是人类学家,都是通过描绘家庭关系来描绘某一社会的特点。”[2](P2)在不同的国家文化中,或者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中,家庭角色、家庭模式、家庭职能或许会发生一些变化和调整,却不能否定家庭机构的作用。然而,在阿西莫夫科幻小说中,经由技术对身体改造的后人类却可能瓦解家庭机构存在的根基。
W.古德曾给出了一些条件,用以判断何为传统意义上的家庭。“(1)至少有两个不同性别的成年人居住在一起;(2)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劳动分工,即他们并不都干同样的事;(3)他们进行许多种经济交换与社会交换,即他们相互为对方办事;(4)他们共享许多事物,如吃饭,性生活,居住,既包括物质活动,也包括社会活动;(5)成年人与其子女之间有着亲子关系,父母对孩子拥有某种权威,但同时也对孩子承担保护、合作与抚育的义务,父母与子女相依为命;(6)孩子们之间存在着兄弟姐妹关系,共同分担义务,相互保护,相互帮助。”[2](P13)也可以简而言之概括为,婚姻体现着“爱情与生殖的统一”[3],当孩子出生以后,他们也分享、延续着家庭成员间情感与责任的联结。而在阿西莫夫的科幻小说中,基因筛选和人工生殖技术对身体的干预,剥离了爱情与繁殖在家庭内部的统一,父母和家庭都变得可有可无,夫妻、父母与子女的情感与责任也消失净尽,甚至出现了乱伦的合理合法化。正如学者所言,对人类生殖的控制正在引发我们对于父母、生殖、怀孕和家庭的理解与实践发生彻底的转变[4]。
在阿西莫夫的《裸阳》和《曙光中的机器人》等小说中,家庭虽然存在,但已形同虚设。在《裸阳》中的索拉利这个星球上,基因筛选和人工生殖已经取消了传统意义上的夫妻情分。为了保持足够舒适的生活和资源分配,太空族严格控制人口,进行基因筛选,有基因缺陷的胚胎被杀掉,基因不合格的成年人,将不被允许生育后代,基因合格的成年人也只能接受经过基因检验之后被分配的指定婚姻。经过这种干预,爱情被剔除于家庭,夫妻的身体只沦为生育的工具,失去了感情维度。索拉利的德拉玛博士是一名胎儿工程师,他厌恶两性间的亲密关系,因此一直致力于让卵子人工受精,目的就是希望将来使人工生殖取代婚姻,让索拉利星球上出于生育需要而不得不存在的夫妻之间的见面机会也变得不再必要。而他的妻子嘉蒂雅则渴望与丈夫的爱情与亲近,却遭到德拉玛的讨厌,以致在夫妻争吵时导致了德拉玛的死亡。在视隔绝生存为正常状态的索拉利,嘉蒂雅对夫妻亲密的渴望被视为一种精神疾病。相反,与生育相分离的性则变得毫无目的,也毫无规范。
在这种名存实亡的家庭中,不仅夫妻之间失去了爱与责任,父母和子女之间的爱与责任也荡然无存。孩子的身体不只在出生之前就被计划,在出生之后,孩子们也会被带离父母送到育婴场中,继续接受身体的监督、规训或剔除。而亲缘关系的资料是被严格保密的,除了负责调控基因匹配的人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谁是谁的父母或子女。即使知道了亲情关系的存在,这份亲情也会遭到漠视或曲解。在《曙光中的机器人》中,瓦西莉娅是汉·法斯陀夫博士血缘上的女儿,她并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在育婴场里被培育长大,而是由父亲亲自带大,但她并不能理解这份亲情,总认为父亲纯粹是出于自私目的才抚养自己。孩子与父母之间的情感、责任与义务变得毫无意义,因此便出现了令来自地球的贝莱警官十分震惊的乱伦的合理合法化。太空族认为,乱伦概念只有在涉及生育时才有意义。在阿西莫夫的早期太空族世界中,虽然保留了家庭的模式,但只具有生育功能,而剥离了保护、培育的功能,也剥离了爱与责任,到了后期,甚至连这种生育功能也失去了,于是家庭也就不复存在。
在阿西莫夫的另一部科幻小说《基地与地球》中,索拉利再次被提及,此时的索拉利人已经移居地底,几乎完全切断了与外界人类的联系,而在索拉利内部,彼此之间的亲密关系甚至是见面也早已经变得没有任何必要,连当初《裸阳》中写到的唯一见面的机会也都不需要了,在那时,人类为了繁衍,尚且保留了夫妻之间偶尔有计划的见面,而在《基地与地球》中,索拉利人已经将自己的身体进化为双性同体,不再有需要另一个人的任何理由。两万年来,索拉利人借助精密的科技不断调整自己的基因,最后变成了全性人,雌雄同体,可以随时自体产生受精卵获得孩子。孩子与他们的生产者之间也没有亲情,当他们发现孩子并不是自己所需要的或者变得多余时,他们就会毫不留情的杀死自己的孩子。也就是说,索拉利已经完全瓦解了传统家庭的模式。此时的索拉利人,不需要配偶或伴侣,也根本不涉及家庭内部的爱与责任。
二、后人类身体与社会
阿西莫夫所描写的太空族都是寿命超长的人,拥有400年左右寿命的后人类身体对社会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它带来了人际关系的隔绝与文明的衰落。
有学者曾指出:“人际关系表现于受一定理由支配的行动或互动之中。”[5]也就是说,一定的人际关系形态是受到某种理由决定的。在不同的时代与社会中,人际关系与经济、政治、文化以及科技的发展都有一定关系。
在传统人类之间,衰老、疾病、个人寿命与能力的有限,使得人与人之间需要某种依赖、合作关系,相互扶持,分担利益与风险。而在阿西莫夫笔下,太空族的身体经过严格的基因筛选,也一直会受到科技的维护,使他们不会受到病痛的困扰,而三四百年的寿命也足以让他们觉得有足够的时间去做自己要做的事,因此,太空族不像寿命短暂的传统人类那样,需要他人的扶持与合作。当然,他们能够实现这种隔绝,除了跟身体的健康长寿有关,也与他们有大量机器人协助相关,这使人们不太需要也更难以忍受容易产生矛盾的真人同伴。当贝莱回到地球,就索拉利星球太空族的缺点向上级报告时曾提到,索拉利人抛弃了人类保存了百万年的群居需要,他们分布在广袤的星球上,却几乎彼此隔绝。
人际关系淡漠并不是一个特别新鲜的表述,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作家笔下都有所揭示,但他们描写人与人的疏离和隔膜,目的是希望引起对这一问题的反思从而改变这种状况,重建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和依赖关系。这与阿西莫夫科幻小说中所描写的后人类人际关系的淡漠具有本质上的不同。在阿西莫夫这里,人际关系的隔绝是人在清醒意识中的自主选择。也就是说,人已经完全放弃了与其他人建立联系和沟通的任何主观意图,相反,他们主动选择切断与他人的联系,当然,也就主动切断了与传统人际伦理相联系的一切权利和责任。人们希望的人际交往状态就是,最好不交往,老死不相往来。久而久之,这些后人类甚至对直面他人形成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他们再也无法忍受与另一个人面对面,万一必须要与他人形成交集,人们会通过三维显像技术,只见到对方的影像,而非对方的真人。在《裸阳》中,索拉利人从来不会彼此见面,医生亚丁·索尔两百多年的行医过程几乎都是通过三维影像完成的。在《曙光中的机器人》中,天才科学家约珊·李比想把人类都杀光,只是因为他厌恶人类,害怕与他人见面,在能够以假乱真的机器人丹尼尔进入他办公室那一刻,惊慌失措的约珊·李比自杀而亡,以此来逃避与他人见面的可能。
后人类超长的寿命不仅造成人际关系的隔绝,还会导致社会文明的衰落。
在现实世界中,由于寿命的短暂,在一些需要付出大量资源和时间的领域内,通常需要人们通力合作来完成一些重要的事情。对于科学技术领域而言,尤其如此,不仅需要站在前辈巨人的肩膀上继续探索,通常还需要在世的科技专家合作。美国社会学家默顿曾经提出了“科学良知”,其中之一便是“公有性”:“科学上的重大发现都是社会协作的产物,因此它们归属于科学共同体。它们构成了共同遗产,其中作为提出者个人的份额是极其有限的。用人名命名的定律和理论并不表明它们为发现者及其后代所独占,科学界的惯例也没有给他们以特权去随意使用和处置。科学中的产权由于科学伦理的基本原则而降低到了最小程度。”[6]而在阿西莫夫所描写的太空族世界中,由于有足够的生命能够投入于独自研究,那里的科学家喜欢彼此孤立,各自为政。在《曙光中的机器人》中,奥罗拉的汉·法斯陀夫博士是一位天才人物,他是唯一掌握着制造人形机器人科技的科学家,但他从不公开自己的研究成果,也拒绝加入科学院,因此,外界对机器人学这一尖端领域便一无所知,于是,很多科学家只能把大量的时间浪费于重复研究中。这必然导致科技创新迟滞,阻碍社会进步。
这种封闭不仅存在于科学界,也存在于每个人之间。这些太空族非常长寿,没有人际关系纷扰却从不缺机器人帮手,社会最终被带到一种稳定、悠闲、无欲无求的状态中。而众所周知,欲求正是进步的动力。在《机器人与帝国》中,已经两百多岁的索拉利的嘉蒂雅曾经面向寿命短暂的地球人说过长寿带来的弊端,她认为长寿带给太空族的是无忧无虑和无所事事:“年纪若是跟一生的经历、行谊、成就以及惊喜和激动来计算,那我只能算是幼童,比在座任何一位都还年幼。我生命中绝大多数的岁月都在无所事事中度过,而诸位刚刚好相反。”[1](P180)长寿的索拉利人要什么有什么,所以没有个人野心,亲属之间一无所知,所以也无所谓家族野心。在这种情境中,会缺乏奋斗意识、合作意识和竞争意识,也必然导致社会发展的脚步缓慢。
同时,太空族为了维持人口与资源的平衡一直在利用高科技保持着恒定的人口数量,这意味着400年左右才会带来一个更新换代的周期,没有求新求变的年轻思维的加入,长寿很容易使得人们追求稳定而令思想陷入僵化,这也是导致太空族文明衰落的重要原因。
由此可见,过于长寿给太空族社会带来了很多问题,人际关系隔绝,社会发展缓慢并最终衰亡。在《基地与地球》中,曾经在《曙光中的机器人》中被赋予拯救人类希望的曙光世界早已经没有太空族居住,此时的奥罗拉已是自生自灭的自然之境,成为被野狗统治的星球。
三、后人类身体与环境
在阿西莫夫科幻小说所描写的后人类世界中,人与环境的关系分为两种,一种是人的身体日益远离自然,这是传统人类中心主义环境观继续发展的一种呈现,另一种则是后人类身体与自然融为一体,打破人类中心主义,走向了生态中心主义或整体生态观。
在阿西莫夫的科幻小说中,每一个空中星球都是地球后裔所开拓的殖民地。这些开发者随心所欲地使用该土地或星球上的自然资源,毫无顾忌地改造星球的面貌,将不符合需要的清除。在《基地边缘》中,阿西莫夫曾写过这样一段话:“人类这个物种一旦演化成功,一旦发展出科技,一旦在艰难的生存斗争中浴火重生,就会具有很强的适应力,即使最不适宜生存的世界,人类也一样能征服,端点星就是很好的例子。……我们到来之后,将那些生物一扫而光,同时在海洋中放生大量鱼类,又在陆地上繁殖兔子、山羊、草本植物、木本植物、五谷杂粮等等。当地的固有生命如今全部绝种,只有在动物园和水族馆才看得见。”[7](P105)这些后人类虽然已经与传统的地球人类迥然不同,但这种环境观实际上却是传承自传统人类的环境观。这是一种人类中心主义的环境观,秉持着人为目的、环境为工具的看法,它催生了一种人类保护原则:“对于满足个人或者说其他人的基本生活需求来说是必要的行为——即便这样需要侵犯动物个体或者植物的基本需求,或者甚至威胁到整个物种或者生态系统——也是被允许的。”[8]它源自人与自然的二元论,也更加剧了人与自然的隔绝。
在《基地前奏》(Prelude to Foundation)中,阿西莫夫描写了一个被钢铁包围的川陀,它将难以控制的自然隔绝于外。川陀人要想亲近或者观察自然,只能冒着危险爬到穹顶上面,但长久的封闭使他们都具有空旷恐惧症,暴露在自然中会给他们的心理和身体带来巨大伤害。当气象研究员不得不短暂地暴露在黑暗、寒冷、风雨雷电之下时,他们会非常不适应。数学家哈里·谢顿被遗忘在穹顶上面太长时间而患了感冒之后,川陀的医生倒是非常开心终于有一个机会可以来研究感冒。对川陀的这些描述,每一处都让我们想起作家另一部小说《钢穴》(The Caves of Steel)中的“大城”,事实上,川陀正是地球“大城”的模拟之作。那个钢铁打造的地球“大城”为人类提供舒适生活和全方位保护的同时却将自然驱逐出去,窗户这个词已经鲜为人知,人们不能享受到日光,没见过任何自然奇观,只能通过胶卷书去认识花草树木这些自然事物。时间虽然已过去了一两万年,以至于连“地球”这个名字都早已成为一个遥远的上古传说,但是,地球的后裔仍然秉持着一贯的环境工具主义伦理。当这个川陀在《基地与帝国》(Foundation and Empire)中再次被提到时,作者一语道出了这种人类中心主义改造的后果:“整个川陀世界的技能呈畸形发展。表面上仅存的生物是人类、人类的宠物与人类的寄生虫。”[9]从人类中心主义的角度随意剔除、改造自然物种,必然会导致对生物多样性的破坏,并最终引发生态失衡,威胁自然、威胁人类。
阿西莫夫还描写了另一种人与自然的关系,这是阿西莫夫小说中真正的后人类环境观。传统的整体论世界观在现代环境整体主义者那里有一个现代变种,被称为“盖娅理论”或“盖娅假说”(Gaia hypothesis)。盖娅假说是由英国科学家詹姆斯·拉夫洛克于20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所形成并提出的,得到了众多环境主义者的拥护。盖娅假说认为,地球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体,一个“超级有机体”(superorgaism),也就是说,地球系统以完全自动的方式达到自己的和谐状态。“存活物自身制造出最有助于它们繁荣昌盛的环境。所以说它们不是消极被动的:它们以最有利于自身长远发展的方式巧妙操纵并急剧改变着环境。这就使整个地球成为一个自立的系统:一个通过反馈机制对变化做出合适的反应从而维系自身完整的独立实体。生命与非生命间互补又协作。”[10]阿西莫夫发表于20世纪80年代的科幻小说《基地边缘》和《基地与地球》所传达的环境观与盖娅理论极为相似,而且小说中有一个星球就叫做盖娅行星,盖娅人所遵从的环境观在小说中被称为“盖娅意识”,实际上就是一种基于整体论的生态中心主义环境观。
在阿西莫夫笔下的盖娅星球,具有一种后人类身体与万物共享的集体主义和整体意识。小说中的盖娅女郎——宝绮思称自己为盖娅,盖娅星球的每一个个体也都可以称自己为盖娅。“还有这片土地,还有那些树木,以及草丛里那只兔子,以及那位站在树林中的人。整个行星和它上面的万事万物,全部是盖娅。我们都是单独的个体,都是独立的生物体,可是我们全部分享一个整体意识。其中无生命的行星占得最少,不同形式的生命各占不同比例,而人类占了绝大多数——但大家多少拥有一部分。”[7](P347-348)盖娅行星的后人类在自指时用“我/们/盖娅”,所有个体便是整体。在这种整体意识中,后人类身体与其他物质融合为一体,相互协调,使盖娅的整个生态系统自治自理,却刚好自洽、平衡。小说中写到,盖娅具有宜人的环境,温度适宜,空气流动,如果太阳过晒,乌云会适当遮挡,如果水汽过盛,立刻会有及时雨来调节,树木繁殖的不多不少,刚好取代死去的树木,无论动物还是植物都有适当的数量,保持着相对的生态平衡,会在“最适度”的范围内小幅摆动。同样,作为这个生态系统中和谐的一环,人需要多少东西就采收多少东西,不会多取。小说的隐含作者显然是认同这种盖娅模式的,因为小说中的人物最后都同意全力帮助人类走上这样一条道路,将整个银河系变成一个更大的盖娅,让所有的行星都融合在一起,形成一个更大的生命体。这种生态中心主义环境观打破了人类中心主义,从整体主义的立场关注生态系统的健康和谐。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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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美]W.古德.家庭[M].魏章玲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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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美]艾萨克·阿西莫夫.基地边缘[M].叶李华译.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12.
[8][美]詹姆斯·斯特巴.心灵三问---伦理学与生活[M].李楠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5.
[9] [美]艾萨克·阿西莫夫.基地与帝国[M].叶李华译.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12.
[10][英]戴维·佩珀.现代环境主义导论[M].宋玉波,朱丹琼译.上海:格致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