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绮诗《无声告白》中的中国书写

作者: 时间:2018-04-24 点击数:

伍绮诗《无声告白》中的中国书写

刘晓华

(沧州师范学院 文学院,河北 沧州 061001

  要:《无声告白》是美籍华裔作家伍绮诗的代表作。作为华裔作家所讲述的华裔故事,小说必然会涉及到中国书写。在表层的中国元素之外,小说描写了美籍华裔内心深处的一种心灵创伤。由于所携带的外来文化身份,这些美籍华裔在美国永远是被看视的异乡人,是在孤独与融入间游离的美国客。作为具有华裔身份的美国作家,伍绮诗的中国书写表现出一种复杂的特点,既包裹着对中国的肯定,也具有某些丑化,但总体而言,伍绮诗的中国书写还是具有相对客观的立场。

关键词:伍绮诗;《无声告白》;中国书写;美籍华裔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2910(2017)03-0009-04

 

2014年,长篇小说《无声告白》成为畅销书,且被评为该年度最佳图书。该书是美籍华裔作家伍绮诗耗时六年的心血之作,所讲述的也是美籍华裔的悲伤往事。作为华裔作家所讲述的华裔故事,小说必然会涉及到中国书写。除了小说中所提及的“中餐馆”“叉烧包”等表层的中国元素之外,小说更描写了美籍华裔内心深处的一种心灵创伤,正像小说所说的,这是一种无人发现的悄悄伤害人心的悲剧。由于所携带的外来文化身份,这些美籍华裔在美国永远是被看视的异乡人,是在孤独与融入间游离的美国客。作为具有华裔身份的美国作家,伍绮诗的中国书写表现出一种复杂的特点,既包裹着对中国的肯定,也具有某些丑化,但总体而言,伍绮诗的中国书写还是具有相对客观的立场。

一、被看视的异乡人

20世纪早、中期,作为在美国生活的华裔,与众不同的外貌就是一种独特的标签,彰显着外来者的特异性。这种特异总是引起当地美国人的格外关注,招致打量的目光,在这种看视中,既有猎奇和吸引,也有审视和误解,它会带来一种无形的重压和囚禁,使这些被看视的异乡人不堪重负。

小说的男主人公詹姆斯·P. 李正是一位华裔,从小到大,一幅中国面孔总是招来他人看视的目光。小时候,詹姆斯的父亲在爱荷华州的劳埃德学院做维修工,詹姆斯则成为了这里的第一位东方学生。尽管他出生于美国,和父母一样有着美国名字,但他从来无法逃避那些猎奇的审视目光。这种看视让詹姆斯意识到,自己永远是一个异乡人。“他在劳埃德待了十二年,从来没觉得这里是自己的家。”[1](P45)后来詹姆斯考入哈佛,毕业后到米德伍德学院任教,这期间也从未能逃离这种目光。这种看视总是提醒他自己是多么与众不同、格格不入。“詹姆斯承受了多年别人不加掩饰的打量,他们似乎把他当成了动物园里的动物,他听够了路人的窃窃私语——中国佬,滚回家——‘与众不同’一直是他脑门上的烙印,在两眼之间闪闪发光,这个词影响了他一生,它在每件事上都留下了肮脏的手印。” [1](P248)小说描写的当下时间是1977年,那时詹姆斯已经在美国生活了四十五年,拿到了美国高校历史系的终身教职,但他仍然没有在美国体会到归属感,当然,他的孩子们也没有。

莉迪亚是詹姆斯的第二个孩子,尽管这个女儿长得更像她的母亲——一个地道的美国女人,但莉迪亚的头发是墨黑色,而她妈妈玛丽琳的则是蜜棕色。正是莉迪亚华裔血统的这点外在显现总是勾起他人的好奇和目光审视。幼儿园开学的第一天,莉迪亚的同学斯泰茜就曾经问她:中国人庆祝感恩节吗?中国人有肚脐眼吗?也有人会问她:既然你是中国人那你的眼睛怎么会是蓝色的?与莉迪亚更像母亲玛丽琳不同,詹姆斯的长子内斯和幺女汉娜长得更像父亲,具有更多的中国特征,他们自然更是会经常遭遇别人的询问和打量。

当詹姆斯的妻子玛丽琳在修学八年之后重返大学读书时,与周围的年轻同学相比,她显然是与众不同的,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视她为异类,而是像对待别人一样。从这个细节描写我们可以看出,人们对与众不同的同族人的好奇与对异族人的好奇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即使是与同龄人坐在一起学习,詹姆斯、莉迪亚、内斯和汉娜也总是会引起别人的好奇和关注,因为他们是美国人身边的中国人,被视为异类。

当然,这种与众不同带来的目光审视,大多数时候都会导致歧视、羞辱和孤立,就像詹姆斯和内斯都曾无数次经历过的那样,但有时候也会带来魅力和吸引。

妻子玛丽琳正是被詹姆斯的与众不同吸引过来的。在玛丽琳的眼中,与众不同具有特殊的魅力。从小到大,她一直追求特立独行、标新立异,喜欢让人刮目相看。她上高中时曾向校长申请把自己从女生必须上的家政课调到男生们所上的手工课上;在化学实验室中,因为是女生,她总是受到嘲笑或照顾,而她却努力比男生还要优秀的完成各种实验,并在考试时获得了第一名;在那个医生职业几乎专属于男性的时代她一心想成为医生。所以,当玛丽琳在大学遇到了其貌不扬还有些滑稽的詹姆斯·P. 李时,还是立刻被他与众不同的东方特质所吸引。她对那些面目一致、她了如指掌的美国人毫无兴趣,却对与众不同的詹姆斯充满了好奇、迷恋并主动投怀送抱。当然,对这种与众不同的魅力的发现也是通过目光打量来实现的。

无论是一种纯粹猎奇式的看视,还是带着歧视与羞辱的看视,抑或将与众不同赋予了某种神秘魅力的看视,投向华裔的目光常常伴随着一种审视与误解。

可以说,“误解”也是整部小说的一个主题。《无声告白》中从头到尾遍布了夫妻之间的误解、父母对孩子的误解、同学之间的误解,等等。小说是围绕着詹姆斯的女儿莉迪亚的死亡而展开的,随着小说的进行,我们发现原来父母完全不了解莉迪亚,他们所认为的莉迪亚与真实的莉迪亚相差万里。母亲认为莉迪亚热爱物理、化学、医学,一心想成为医生,而且是个成绩优异颇有天赋的孩子。但实际上莉迪亚对这些毫无兴趣,后来学习也非常吃力,成绩一直下降。父亲认为莉迪亚人缘好朋友多,但实际上莉迪亚没有朋友,她只是在父亲面前制造一种假象。家里只有莉迪亚的哥哥内斯看到了莉迪亚的真相,不过,内斯虽然被作者赋予了知道一些真相的权力,却也同样误解了很多东西。内斯认为整个春天杰克黏着莉迪亚并最终害死了莉迪亚,但实际情况正好相反。内斯认为杰克总是讨厌、嘲笑自己,实际上内斯人生的重要时刻,杰克总是默默出现给予关怀和帮助,却总被内斯误解为奚落和嘲讽。总之,小说试图告诉读者,在夫妻之间、父母与子女之间、同学之间、邻居之间的误解尚且如此之深,那么,美国人对华裔的审视中所携带的种种误解必然更深。当玛丽琳在课堂上初次见到詹姆斯时,她如此描述詹姆斯的外貌:“一个东方人,她想。她之前从未亲眼见过东方人。他打扮得像个送葬的,一身黑西装,黑领带系得很紧,衬衫白得耀眼,头发向后梳,整齐地一分为二,但后面有一撮顽强地直竖着,如同印第安酋长头上戴的羽毛。” [1](P32)此处,当玛丽琳将詹姆斯头上翘起的短发与印第安酋长联系在一起时,她完全意识不到中国人与印第安人之间存在着多少天壤之别,而是笼统地将他们都看作异族。正如爱德华·赛义德在《东方主义》中所说,对西方世界而言,东方是被观看的一方,而西方则是居高临下审视着对方的看客。[2]在《无声告白》中,“中国”就常常被用“东方”所代称,因为西方人根本无视中国与其他东方国家的巨大差异性,这种居高临下的打量自然总是透露出自以为是的臆想和误解。因此,在当地美国人向华裔投来注视的目光时,这种“注视”并非是英国哲学家艾丽丝·默多克意义上的“公正而且充满爱意的看视(gaze)”[3],而是带着偏见的注视,因此他们所认为的真相不一定是真相,而他们的目光却会将他人囚禁和物化,给这些华裔带来不堪承受的重负。

法国哲学家萨特曾经论述过这种目光的囚禁和物化作用。在他那里,注视代表的是主体的权力。当一个人感觉到一个目光的注视时,他就感觉到了另一个主体对其主权的威胁。在萨特看来,我本来是一个有着无限自由和可能的人,但是他人的出现却限制了我的这种自由和可能。就像我把他人作为对象,进行凝固一样,他人也可以把我凝固。他认为我的行为可耻,尽管这可能不是真正的我的属性,但是由于他人这个中介,我也就觉得自己感到了羞耻。这种羞耻是在他人面前我所感到的对我自己的羞耻,它承认我就是别人判断的那样。由于他人的存在,我拥有了他人对我的定位,我的可能性远离了我,于是我就成了一种异化和凝固的存在。

詹姆斯对这种目光囚禁再熟悉不过了。“从劳埃德学院到哈佛到米德伍德,他每天都感受着——先是短暂的镇定,然后肋骨仿佛被人戳了一下,提醒你与环境的格格不入。他觉得这是一种虚假的安慰,好比动物园的动物趴在笼子里,拼命忽略围观的游客,假装自己还在野外自由地奔跑。” [1](P192)这些当地美国人将华裔作为一种异样的存在去打量,而像詹姆斯一样的华裔们却处处希望能够逃避注视的目光,而这种逃避往往会导致两种结果——孤独或融入。

二、在孤独与融入间游离的美国客

孤独、不合群、难以找到自己的定位,这是小说中的媒体在报道莉迪亚的死亡时给华裔整体所做出的一个概论。是的,《无声告白》中的华裔群体印证了这句话。

詹姆斯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连带着作为地道美国人的妻子也陷入了封闭之中。玛丽琳的妈妈当初极力反对二人的婚姻时就曾经说过:“你们在哪里都不会合群。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1](P55)事实果然如此,就像他们的儿子内斯所意识到的那样,他的父母从不出门交际,也不在家请客,没有朋友。

作为华裔的后代,内斯也同样孤独。他曾试图结交伙伴,却总被嘲笑。当他小时候在泳池玩游戏时,小朋友们联合起来戏耍他,他们全都跑到岸上高喊“中国佬找不到中国啦”,让他一个人尴尬地站在水里。这些经历使得内斯变得越来越羞怯、懦弱,总是尽量避免出现在他人面前。詹姆斯希望能扇儿子一巴掌把他逼成不同的人,但他又无比理解那种被戏弄的屈辱和无法合群的挫败感,因为詹姆斯的童年也是如此度过的。当年,詹姆斯在劳埃德的体育课被嘲笑,在更衣室里,人们藏起他的裤子让他丢脸,并使他养成了一个永远先穿裤子的习惯。正是这些嘲笑和羞辱,使詹姆斯没有朋友,也使内斯放弃了社交。当看到电视上转播火箭发射的视频时,内斯便爱上了航天学,沉浸于阅读航天知识来自我逃避,因为这可以让他忘掉一切烦恼,摆脱所有来自他人的轻视和嘲笑。“在上面,除却星辰之外,别无他物。”[1](P129)同样,莉迪亚也没有逃出这种孤独,尽管父亲詹姆斯曾经那么努力地想让她走一条不同的道路——融入人群。

作家伍绮诗在小说中解释了华裔群体试图想方设法与大家一样从而融入人群的原因:“美国虽被称为‘大熔炉’,但是国会却害怕熔炉里的东西变得太黄,所以禁止中国人移民美国,只允许那些已经来美国的华人的子女入境。” [1](P41)所以就滋生了一种冒名顶替的生意。一些人假冒某位已经在美国的华裔在中国所生的孩子来到美国。“在唐人街,这些冒名者的身份很容易被揭穿,大家用的都是假名,都希望不被发现、不被遣返回国,所以,他们拼命融入人群,极力避免与众不同。” [1](P42)

詹姆斯的父亲也是顶着假名来到美国与“父亲”团聚的,为了融入美国,便迅速给自己和妻子取了新名字——亨利和温蒂。詹姆斯自己也是一直想方设法融入人群。在劳埃德上小学时,他总是穿着校服,假装是普通学生。五年级时,他害怕讲英文有口音遭人嘲笑,便不再和父母说中文。也是为了融入美国,尽管他真正想学的是古生物学去挖掘化石,但他最终选择了美国历史,成了大学历史系的教师,教授历史导论课、美国与世界大战、以及最典型的美国文化课题——牛仔。詹姆斯自己曾经说过:“他喜欢人们听到他说自己是美国历史教授时脸上那难以置信的表情。‘我是美国人。’他这样说的时候,他们都会惊奇地眨眼睛,他的语调里不乏自我辩护的锋芒之气。” [1](P9)詹姆斯选择玛丽琳也是出于同样原因。他在课堂上根本就没注意到玛丽琳,当她来到办公室的时候也没有认出她。在詹姆斯看来,“她不过是个漂亮白皙的平凡女孩而已,缺乏明显的特色。然而,尽管他永远都不会彻底意识到这一点,这正是他爱上她的最初原因,因为她能够完美地融入人群,因为她看上去是那么的普通和自然” [1](P38-39)。能够融入人群,不被外界所审视,正是詹姆斯的强迫症。当玛丽琳主动投怀送抱之后,詹姆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竟然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让他恍然觉得,是美利坚这个国家对他敞开了怀抱” [1](P46)。可见,在詹姆斯看来,玛丽琳对他的接受就象征性地代表了美国对他的接受,是他融入美国的一种方式。然而,他感到幸运的同时又总是担心,害怕玛丽琳从他的生活中突然消失,让这种象征性也随之结束。于是,他开始猜测玛丽琳的心意,做出她喜欢的改变,例如修剪头发、穿上她赞赏过的衬衣等。詹姆斯也是这样敦促他的子女去积极融入人群的,女儿莉迪亚对此感受尤为深切。“她父亲非常关心,‘大家’都在做什么。你去跳舞,我很高兴,亲爱的——大家都去跳舞。你的头发那样弄很好看,莉迪——大家最近都在留长发,对吗?当她微笑的时候,你应该多笑笑——大家都喜欢爱笑的女孩。好像一件衣服、一头长发、一个微笑就能掩盖她与‘大家’的不同之处。” [1](P224)

不幸地是,詹姆斯的子女们都没有逃脱孤独。他的儿子内斯逃向了孤独的太空,他16岁的女儿莉迪亚则逃向了死亡。当然,詹姆斯自己也没有逃出孤独。尽管詹姆斯在社会和家庭中都竭尽全力想要融入美国,融入人群,但实际上收效甚微。他在哈佛学习了七年,期望有些收获,但“他只认识几个熟人,没有朋友,在椅子上坐不稳当的习惯依旧没改,就好像随时会有人过来撵他走一样。” [1](P45-46)后来他又在美国工作了很多年之后,也依然如此:“詹姆斯虽然出生在美国本土,也没有去过别的国家,但他从不觉得自己属于这里。” [1](P41)所以即使像詹姆斯这样的华裔们想努力逃脱孤独、融入美国社会,但他们最终也仍然摆脱不了孤独的命运,在美国那片土地上,这些华裔就是永远的美国客。

三、《无声告白》中国书写的特点

19世纪末、20世纪初以来,随着跨国流动的增多,异国恋情成为一种引人注目的现象而进入了文学、影视作品中,但这些异国恋情节往往具有一种固定的模式。“与一般浪漫爱情故事不同的是:异国恋情故事往往体现着性别、种族与政治冲突的内涵。如果恋情发生在中国男人与白种女性之间,中国男人多数时候要么被刻画成阴毒型的诱奸者,要么被塑造成阴柔型的太监。前者以邪恶的手段诱奸白人少女,但总会有白人男性英雄来解救落入所谓魔掌的白人女子;后者缺乏阳刚之气,有诱奸的想象,但没有诱奸的能力,经常表现出某种变态的性爱。相反,如果恋情发生在白种男人与中国女性之间,中国女性往往被描绘成性感的尤物,为白种男性英俊的外貌、十足的男子汉气概所倾倒而甘愿委身。”[4]这种爱情匹配模式传达出一种人为的文化优劣论。《落花》(Broken Blossoms,又译《娇花溅血》、《残花泪》等)、《阎将军的苦茶》(The Bitter Tea of General Yen)、《苏丝黄的世界》(The World of Suzie Wong)、《大班》(Tai-Pan)、《庭院里的女人》(Pavilion of Women)、《海逝》(The Toll of the Sea)、《中国少女》(China Girl),等等,都是这一类模式。在《无声告白》中,恰恰相反,作者设置了一个美国女性玛丽琳迷恋、嫁给华裔男人詹姆斯的模式,即使女儿莉迪亚的死亡曾导致他们的婚姻出现巨大的危机,但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和解与共存。这种与以往异国恋模式完全不同的情节设置,在有意无意中传达出一种对中国文化魅力的肯定。

尽管如此,《无声告白》的中国书写仍然呈现出对美籍华裔的某些丑化之处。小说中提到了一部电影《北平快车》,里面刻画了一种华裔形象——扛箱子的中国小工,戴着苦力帽,眼睛歪斜,牙齿突出。细读小说文本我们可以发现,作家伍绮诗在描写华裔时也存在着丑化他们的笔触。例如,在小说中,主人公詹姆斯的父亲牙齿不整齐,给詹姆斯的父亲介绍工作的那个华裔兄弟牙齿更不整齐,而詹姆斯和他的儿子内斯则被刻画为个子矮小。这些外貌、身形方面的缺陷描写并不是构成人物性格和命运轨迹的必需因素,但是仍被作者突出呈现出来,这不得不说是对华裔的一种丑化。

当然,总体而言,《无声告白》的中国书写在表现早期美籍华裔的生存状态时还是表现出了较为客观的立场。作家借助女主人公玛丽琳的视角相对公正地呈现了华裔詹姆斯的形象。在玛丽琳看来,“詹姆斯是她见过最严肃认真和保守的人,他更愿意近距离观察事物,思维更谨慎,更客观” [1](P41)。而且,詹姆斯的英文很纯正,完全听不出口音,这与盛行的对华裔蹩脚英语的偏见迥然不同。小说曾提到,在当时,当地人中流传着一种传言,认为中国人的英文发音不准确,都是这样的“no solly, no washee”。更重要地是,作家呈现了早期华裔族群在美国所遭受的不公正对待,这种呈现也是借助一个美国人的视角和口吻说出来的,这也使得这种中国书写具有了相对客观的立场。例如,当调查莉迪亚死因的警察试图以自杀结案时,玛丽琳认为如果莉迪亚是白人女孩警察就会好好查下去。尽管莉迪亚的死确实无关他杀,但玛丽琳的愤怒也从侧面暗示了当时确实存在的一种歧视。作为小说的男主人公,华裔男人詹姆斯在美国所遭受的羞辱和痛苦是小说的核心。但作者显然不是将詹姆斯在美国的经历和心理作为一种个案,而是作为那个时期华人群体的共同遭遇。除了书中提到的冒名顶替群体之外,小说在叙事方式上所采取的过去与现在交替出现的方式,也体现出一种整体性诉求。小说的章节时间采取现在——过去——现在——过去——现在……这种模式,往事与当下交叉讲述,并且总是找到一个相同或相关的事件作为连接点,将过去与现在串在一起。这种叙事方式传达出一种叙事伦理,那就是要从过去寻找当下事件的原因,将往事的影响延伸到当下并予以评判。詹姆斯所曾遭遇的打量、孤独、歧视和羞辱,他的孩子们也同样在经历着。尽管詹姆斯在结婚时曾经和妻子有过一个约定——让过去的事情过去,向前看决不向后看,但是过去的事却如影随形、无法摆脱,因此这些美籍华裔的詹姆斯们以及他们的孩子们也就谁也走不出尴尬身份和生存现状的孤独怪圈。对美籍华裔的这些悲伤往事,作者伍绮诗都进行了相对客观地描述并给予了极大的理解和同情。

 

参考文献:

[1][]武绮诗.无声告白[M].孙璐译.南京: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5.

[2]Edward W. Said. Orientalism[M]. New York: Vintage Books, 1979.

    [3]Ann Rowe. Iris Murdoch: A Reassessment[M]. Houndmills, Basingstoke, Hampshire: Palgrave Macmillan, 2007.

[4][]萨特.存在与虚无[M].陈宣良等译.北京:三联书店,1987.

[5]姜智芹.美国的中国形象[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

 

作者简介:

刘晓华(1979-),女, 河北定兴人,沧州师范学院文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基金项目:2017年度河北省社会科学发展研究课题“21世纪美籍华裔作家的中国书写研究”,编号:No.20170305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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